"Mielmonato" en Esperantujo
彭争鸣 今年7-8月,前后正好一个月,我访问了欧洲。一半作为中国世界语代表团成员,参加在 柏林召开的第84届国际世界语大会,这一半,我的工作单位长江日报和中华全国世界语协 会分别给了我特别的支持。另一半是我的私人访问,参加一些地方性的世界语聚会和看望几 位朋友。这些朋友或者是访问过中国和我的城市武汉的,或者是长期有书信来往的,也有近 两年因特网上处得热络的,有的甚至只是为了旅行线路上方便,临时在有关地址集里找的主 儿。但无论哪一位被要求、被咨询的对方,都无一例外地对我的可能到访表现出极大热情和 兴趣。即使他们本人恰好由于客观原因不能在我指定的时候、指定的地点、以指定的方式接 待我,往往会联系推荐给我合适的朋友,或者给我些良好的建议。 这样地友好、这样地“不见外”,根本原因当然是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语言:世界语— 那也是我们共同的理想:我们梦想它能成为人类更便捷交流的工具。 签证也很顺利。我的首访地法国在武汉有领事馆,而法国的世界语法人组织权威地发出 邀请,以至德国柏林大会和朋友给我的担保和邀请无须用上。 由于世界语和世界语朋友的帮助,我的整个行程都是按计划完成的,所有我希望见到的 朋友都如期见到。当然,另有许多的惊奇之处,比如,碰到十几年前曾经通过信、或者在 1986年北京国际世界语大会前后认识、现在特意到某会场来找到我的朋友,比如,“冒”出 一位新朋友,临时邀请我访问了他的居住地荷兰和比利时等等。 整个访问期间,我一直在世界语同好的陪护之下,我们的“工作语言”是世界语,谈的 也多是与世界语有关的事情。因此,我的访问与其说是访问欧洲,倒不如说是访问了“世界 语国度”,事实上,我访问欧洲的主要目的,如果说是为了了解欧洲人的生活,那也尤其是 想了解那里的世界语者们的生活。世界语诞生在欧洲,以欧洲语言为基础,却企图成为世界 共同语,这可能吗?欧洲人在怎样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努力呢? 称访问为“蜜月”当然是调侃,但也有点由头:一个月间,虽然朋友们出于友好和对我 这“老外”不习惯欧式饮食的“同情”,常常请我去中国餐馆,但住在欧洲人家里,多数时 候得以面包、奶酪为主食。这方面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他们喜欢的黑面包恰恰是我难以 下咽的。而奶酪,尽管尝试多种,包括最好的,我得坦率地说:非我所喜也! 幸好,面包的“伴侣”有很多种:香肠火腿之类和各种奶油果酱。而我更多时候是涂以 堪称“国际语言”的蜂蜜。是为“蜜月”之谓的表面含义。“蜜月”所实指的是:经过10余 年与世界语难以割舍的关系,我将我的首次完全依赖世界语的出国之旅看得十分重要:它可 能会决定我后半生的一些选择! 我愿意如实地讲述访问所遇的一些人和事,以感谢那些帮助人从不图谢的朋友。 三到巴黎只停留8小时 法国首都巴黎,无论是工作、旅游还是居住,普遍被欧洲人看好。这是我后来从朋友们 的口碑中得出的印象。许是由于她的浪漫和优雅吧——我尚无资格评价。因为此次旅行,我 虽然三到巴黎,总共却只呆了8小时。所谓巴黎之夜,我只在到达的那天清晨从天空高高地、 远远地、匆匆地抢了一眼她的醒睡的芳容:那是一堵仰卧在欧陆平原上的灯墙!当空中客车 让我着地时,尽管许多巴黎人由于夏日白昼的漫长和普遍的休假还在晚睡,城市和交通却已 醒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由于我必须当日赶往首站会议地点法国东部城市梅斯(METZ),因此,除了想见到约 定前来迎送我的朋友MARC NOULIN夫妇外,我没有计划在巴黎有什么“节目”。 MARC NOULIN 夫妇如约在机场出口迎侯着我。一对正宗的法国人。我们实际只是刚 刚通过电子邮件结识的很新很新的朋友。过程十分简单:我说我要到梅斯开会,路过巴黎, 想在那儿转悠转悠,您能陪陪吗?没料到MARC十分地兴奋起来:您能在法国呆上十天半 月吗?我安排您在全法国巡回演讲。讲什么都行,汉字呀,中国菜呀,洪水呀,什么都行。 不一定谈政治。尊重咱世界语的传统。我当然愿意当一回“民间大使”,但不成。我回答说: 只有一个月时间,主要线路在德国,法国只能逛巴黎,演讲就免了。 在我是无可奈何地拒绝,MARC却充满理解地接受现实。整个联络过程他都强调效率, 所以见面时我觉得他和电子邮件往来中的印象相比,同样充满活力。夫妇俩实际都已年过六 旬,同是巴黎铁路系统的退休职工。在世界语圈双双是全世界无民族协会(SAT)的宿将, 并且声言:“下半辈子”就交给世界语事业了。从后来他给我的一份资料看到,他在SAT的 刊物上登出了我将访法的启事,招来了十余个法国世界语俱乐部的邀请。对此我只能深表遗 憾,同时保留下这份资料,作了未来的承诺。 MARC有效的安排,使我在登车去梅斯前的3小时内沿着塞纳河一直逛到巴黎的自然制 高点,一座大教堂坐镇的山颠。那山下,曾是革命者进行过街垒战的所在,如今,流行艺术 家安营扎寨,为过往行人即兴画像。远眺艾菲尔铁塔,俯瞰纵横似阡陌的街市,算是留有余 地的初识巴黎,为二十多天后的重访作了铺垫。 8月11日,26天5国15城顺时针旋转旅行之后,我“回归”巴黎。为了回应MARC的 盛邀——他居然一封信追到梅斯,嘱我尽量赶前回巴黎,因为那附近有一遭国际文化节,北 京来的京剧团要登台表演——我尽量紧缩日程,挤出3天给他安排。我的返程机票是8月14 日。 我盘算着,3天时间,除了和MARC夫妇相处,一定要好好细看巴黎,她的卢浮宫,她 的凯旋门,甚至她的华人社区第13街。谁知,我的巴黎梦又一次被MARC的盛情淹没了。此次 在巴黎逗留不到2小时,便糊里糊涂到了MARC夫妇退休后居住的“村市”(URBAGO?)欧洲的 城市农村不太容易区分,且将那既有农村的自然环境,又有城市的居住条件的小地方如此称谓)。 他所说的“附近”虽然几乎到了法国中部,但确实距巴黎不远。乘流行法兰西的高速列车(GTV) 只须45分钟,加之法国铁路退休职工乘火车无限制免费,即使MARC带我每天早赴巴黎晚回村市, 恐怕也比我在武汉逛街还方便。问题是一到他那里便“好戏连台”。又是参加国际文化节, 又是访问巴尔扎克念过书的学校,参观那里的巴尔扎克诞辰200周年纪念展,又是接受当地 新闻媒体采访,还有参观完全靠机器耕作的农民的葡萄园,连他每周开车去买所谓“正宗” (无化学辅料)面包的面包房也要光顾。还专程驱车几小时领我拜谒了法国中部城市博热 (BAUGE)附近大名鼎鼎的世界语文化中心(ESPERANTA KULTURDOMO)。这后一项是 我最感兴趣的。欧洲之旅,处处都有世界语的小团体,但正儿八经的、世界语组织拥有产权 的活动场所我还无缘得见。博热世界语文化中心拥有一座包括35个房间的三层楼房,附加 数十亩的山林土地,甚至包括从中流过的小河。中心远远看上去象座古堡。里面世界语聚会 所需设施用品一应俱全。称作中心名副其实。在那里, 我见到了几位勤勤恳恳为即将举行 的世界语活动作准备的资深世界语者,其中一位作家赠我一本他的新书,还特意向我提到, 国际世界语协会计划今年出版他从古法文译过来的马可-波罗的游记。我知道,曾有欧洲学 者著文质疑马可-波罗是否真的到过中国,便和他多谈了一会马可-波罗。我答应寄赠他一张 照片,那上头有马可-波罗在中国扬州的纪念碑。 离开博热,我们赶路回家,傍晚那里将有专程从南部山区开车来与我相聚的同道。 14日一大早,MARC 准备陪我往巴黎戴高乐机场登机回国,他的夫人赠我一瓶家酿的 葡萄酒,此礼物我将与武汉的世界语者分享,正好表达法国同仁对中国同仁的问候。 MARC似乎理解我的心情,早起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回国前再多看一看巴黎。蒙蒙细雨中 的又一个三小时,我们穿过卢浮宫的广场,漫步在香舍丽大街,然后近看举世闻名的艾菲尔 铁塔,在凯旋门的无名烈士墓的长明灯前照完最后一个胶卷…… 巴黎,将留在我的梦里,MARC夫妇居住的带花果园、菜畦、车库和地窖的百年老屋, 同样长留在我的梦里。 梅斯小会大印象 梅斯市是法国东部离法德边界和法卢边界不远的一座小城,人口不多,但地理上与我们 武汉有相似之处,也是两江交汇,一省之都,也有铁路穿城而过。不过,两地的铁路运营状 况却不可同日而语。在我们是人多车挤,而他们则在“浪费”。从巴黎到梅斯3个小时车程, 我的车厢内开始有8个人,后来只剩我一个了。行看窗外掠过的景色,无思无语,倒也难得 孤独。 来火车站接我的是当地世界语者MODESTO,汉语“谦虚、朴素”的意思,此公原籍意 大利,大半生为法国公民。满头银丝揪在脑后,乍看上去一副东方式的仙风道骨。 我本没有指望有人来接。这里头有则误会。误会常常造成惊奇。从巴黎登车前,我给了MARC 一个电话号码,托他通知梅斯LKK的主席、也是我的邀请人BRUNO先生,告诉他我的到达时间, 接不接站都行。大家都忙,梅斯小城,谅能自己找到会场。谁知忙乱中我给出的是住在离梅斯 30公里的另一位BRUNO的号码,此BRUNO恰好也邀请了我会间去他家小住。他不来梅斯开会, 所以通知了他认识的MODESTO来接我。后来我因行色匆匆,既没有时间去“小住”,甚至 直到回巴黎后才和MARC一起澄清误会。只好请MARC代作解释。 “误会造就”的朋友MODESTO会间对我十分热情,一下火车就是一道法国大菜咖喱 蜗牛,后来几乎每天中午都请我去不同风格的餐馆。我说:太破费您了,他便答:我的荣耀。 想起我在武汉也是这样接待来来往往的同道,居然就有些心安理得了。异国的世界语者见 面,就是这样亲切。LKK给我指定的房东PACCOU先生也是如此。他也开会,每天驱车载 我往返会场。后来我说:公共汽车其实很方便,您有时也有别的安排,不能老惦记着我,让 我自个儿乘车吧。他同意了,但坚持送我一打买好的车票。PACCOU先生一个人教书为业, 供养着老婆和三个孩子,买的带花园车库的三层小楼还清贷款还需两年。 他的夫人和孩子们都待我如同家人,知道我喝不惯欧式汽水,每天睡觉前给我的房间送 来一瓶矿泉水。他们还经常参加社区内教区内的一些公益事业,邻里关系很好。 回到开会的话题 除了象柏林那样一年一度在世界不同城市轮流召开的几千人参加的全球世界语大会,世 界各地都还有些定期或不定期以各种形式召开的中小型会议。在欧洲,国家小而多,经济条 件好,来往也无太多限制,这样的会议往往是国际性的。OSIEK,这个在梅斯注册的国际会 议组织,已经10年左右连年组织这样的国际会议。今年会在梅斯,主题是“钱与文明”,大 概为配合欧元诞生而选题。OSIEK不象博热世界语文化中心那样有自己的固定会所,往往依 靠LKK租用当地的公共场所举会。这样反而别有魅力。如在梅斯,租用当地文化馆,既大 方又正规,连文化馆内现有的画展、书法展也为世界语会议增色。会所在市内,既扩大世界 语在市民中的影响,起居出行也方便。 小型会议的另一特色是人数不多而质量高。三五十人,几乎每个人彼此都有单个交流的 机会。上午安排1-2人演讲,围绕演讲讨论起来也充分,人人都有机会提问发言。下午安排 旅游。欧洲的夏日从天亮到黄昏足有16个小时,可以安排很多内容。有两天下午,我们分 别旅游了跨国的卢森堡和法国古城兰锡(NANCY),回头还照样参加每天都有的音乐会或者 晚会。除了我是经济学的门外汉,临时抱佛脚地用介绍中国的货币系统和介绍新版人民币搪塞 外,其他的演讲者们都算得上权威。会议还邀请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德国的SELTEN 教授,惜因其担纲柏林世界语大会大学的组织工作未能到会。后来我在柏林会场采访他的时 候提到此事,他也表示遗憾。 OSIEK主席夫妇是一对奇人。丈夫祖籍匈牙利,妻子是法国人,但他俩,包括后来到会 的他们的儿子、侄子、孙子们,都是不折不扣的世界语者。夫妻俩都是教师,提前内退,变 卖家产,在希腊港口买下一条帆船,水上为家,一意著书立说,这次会议推出自状水上生涯 的新书十分抢手。所主编的世界语文学杂志《LA GAZETO》可以说是绿色世界语圈内的阳 春白雪。此次主持会议是他任内的最后一次。他主持投票,决出了下一任OSIEK的主席, 下一年度会议的地点和议题,同时,从会前公布的5件侯选作品中决出了中国世界语者谢玉 明翻译的红楼梦获得本届OSIEK文学奖。世界语版红楼梦在与会者中激起的反响,使我联 想到我演讲后大家对中国文化的热烈提问,联想到OSIEK主席两次请吃中国餐,为的是更 好地了解中国文化,联想到与会者中,有能唱“东方红”并能说出大量汉语成语的,有能戏 说“批林批孔”又“批彭(我的姓)”的,有娶华裔泰国妻却比妻子更会说中国话的,有曾 经二访武汉,逢人便说中国“好玩儿”的,后来又联想到京剧在国际文化节的巨大帐篷内激 起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可以说,历史悠久的中国文化仍然对异国朋友具有强大吸引力。而世 界语又是国际文化传播十分有力的工具。 梅斯会议,给我余味深长。 朋友JOSE的“世界观” 梅斯会议给我的最大实惠是结识了JOSE这位在比利时欧盟总部工作的葡萄牙朋友。相 识晚会上,晚到了两位从比利时赶来的代表。我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位大胖子是1996年北京 71届国际大会前访问过武汉的希腊大汉ANGELOS。当时我学习世界语不久,武汉又正处在 世界语热潮中,一切世界语活动对我来说都十分新鲜。这也不足为奇,此希腊大汉就曾为武 汉众多的青年世界语者感动,在晴川饭店码头登船告别时痛哭流涕。后来在北京的会场,他 也曾硬要买书赠我。 免不了一阵寒暄,一番叙旧。没想到,与ANGELOS同来的JOSE听了我的自我介绍, 忽然兴奋起来。原来,他不仅是北京出版的世界语杂志《中国报道》20多年的老读者,地 地道道的中国迷,竟然还是我们湖北世界语协会出版的世界语文学小刊PENSEO在国外的 唯一付费订户!国外的读者我们都是赠寄,但JOSE说,他愿意为中国人的世界语活动出点 力。他询问了我柏林大会前的日程后,当即邀请:随他的车去布鲁塞尔! 去布鲁塞尔正好是我的愿望之一。欧洲的文化首都,欧盟总部所在地。从那儿,我可以 轻易地去世界语总部所在的鹿特丹和比利时的文化之都安特卫普。而且,晚我一周到欧洲的 中国世界语代表团代表24日恰好在布鲁塞尔,我不能同行,至少可以取得联系。这些愿望, JOSE后来一一帮我实现了。他甚至带我去阿姆斯特丹住了一日,那里有他携家人度周末的 公寓。 JOSE和ANGELOS同在欧盟总部作笔译工作,负责把大量的欧盟文件分别从法语、英 语译成其他民族语,如葡萄牙语、希腊语等。或者反过来将民族语文件译成欧盟工作语言法 语或英语。做为欧洲人,他们深知世界语言问题的严重程度。(美国)英语的霸道已成全球 之势,且不说经济大国德国为语言使用的不公而鸣,即使是芝麻小国,谁又愿意自己的语言 被遗弃呢?而随着欧盟的扩大,围绕语言问题的矛盾越来越突出,翻译所需的费用也越来越 不堪承受。那么多的聪明人都想不出个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而简单、公正的人工语言世界语, 企图推荐自己成为人类民族语以外的共通语言。很多人在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努力。 JOSE和ANGELOS都是欧盟业余世界语小组的成员。JOSE带我参观了欧盟译员们的办 公室,每人一间,宽敞明亮。ANGELOS的办公室门上贴着世界语标识,JOSE的办公桌上 则有一台专门处理世界语事务的电脑。工作之余,他们便凑在一起以世界语侃世界语。在欧 盟这个语言大杂院里,工作人员往往国籍参差,英语、法语当家,世界语目前还难成气候, 但他的存在方式倒也别具一格。试想,仅每年的国际世界语大会,几千人,大都是自掏腰包, 完全不需要翻译,有几个这样的国际会议? 按说,作为欧洲的高级白领、布鲁塞尔的一等公民(当地人说:欧盟雇员将物价都抬高 了!),JOSE们完全可以不搞世界语,舒舒服服过日子。有一次,我戏问JOSE:如果人人讲 世界语,翻译们岂不失业了?您这不是自砸饭碗吗?JOSE笑答:这我倒没有想过。 离办公地几分钟车程的一幢独立小楼是JOSE的家。JOSE离过婚,因为信奉天主教的 前妻不愿节制生育,结婚5年生了3个孩子,于是就分手。现在的荷兰籍妻子要年轻他许多, 里里外外却都是能手。他们的独子4岁,和爸爸习葡萄牙语,和妈妈讲荷兰语,在幼儿园讲 当地通用的法语,上学后肯定要学习英语。JOSE则准备教他世界语。 JOSE三层别墅式的小楼里,最气派的单元不是卧室而是书房。那里有他连接世界的电 脑及齐全的外围设备,有满柜的世界语图书。JOSE的原则是:逢好的世界语新书必买,见 象样的世界语杂志必订。他说,一来为支持各地的世界语活动,二来世界语读物确是全面了 解世界的窗口。我也发觉,JOSE有着十分丰富的世界语知识,对世界语的历史和典故如数 家珍。 JOSE也经常谈到关于他的祖国葡萄牙甚至包括一些葡萄牙殖民地太平洋岛国的话题, 动情时常常语调深沉。他身在“富贵乡”,出门开车,付钱划卡,却时刻关注着在欧盟内还 不算富裕的他的家乡。不弃葡语、不改国籍、以语言为工具效力祖国是他爱国的明证。 JOSE对中国的兴趣在他的家里也表现得十分突出:孩子的玩具全是中国造,当然也由 于价廉物美,墙上挂的中国画,橱柜里的中国碗筷,收藏的中国菜谱却非有心人而不能为, 甚至他的电脑里还储有汉字字库,难道就为了我在他那里能访问到我们长江日报的网站和读 到我女儿的电子邮件?他通过中国的世界语外宣杂志《中国报道》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世 界语节目,关注中国的一举一动,从毛泽东时代直至今日。甚至对相关中国的时事如法轮功、 洪灾和台湾问题等都有十分理性的见解。他希望中国强大。我为他的迷恋中国而感动! 令我不解的是:“中国迷”至今还未到过中国。当我“怂恿”他亲自来中国看看时,他 沉思片刻未置可否。或者,“距离产生美”同样适用于对一个国家的欣赏。JOSE要把他对中 国的那份美好憧憬保存在内心深处,直到中国强大的那一天! JOSE待我十分热情,典型的例子是那句典型的问话:喝点什么吧?后来在柏林会场, 也是见面必问。弄得我最后干脆一碰见他便主动建议:喝点什么吧? 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兼容,世界语和葡萄牙语,以及其他民族语并用,这就是我的既老 又新的朋友JOSE的“世界观”。 德国重逢俩OTTO 欧洲人的名字重复率高,弄不好容易混淆,如前面提到的两位BRUNO。但德国的两位 OTTO我却不会弄错,虽然他们住得很近,都在德国西部,一个住鲁尔区的武汉友好城市杜 依斯堡(DUISBURG),且称之为D-OTTO,另一个住离杜市不远的瓦尔斯泰因 (WARSTEIN),且叫他W-OTTO。两人年龄也相仿,约60岁。D-OTTO拿失业金5年, 今年正好够退休年龄,办了手续,收入反有增加。W-OTTO则要优越一些:本人是退休教 师,又继承了父辈的一份遗产。有人说,搞世界语得有钱、有闲,自然不错,但最主要的还 得有心。 俩OTTO先后访问过武汉。D-OTTO1986年来过武汉,意犹不足,92年又单身来访。 他选择了一段好日子——春节。轮流在武汉的世界语者家里做客,口福大饱。至今提起中国 人的“伙食”,仍然赞不绝口。那时正是杜市和武汉建立友好关系10周年前夕,将有杜市政 府代表团来访,带着市长的亲笔信,他想从民间打个前站,不料中国领导春节正忙,他选择 了不好的时机,只好托民主党派转交。 此次访德,我本与OTTO的数十年老友、武汉的世界语前辈扬宗琨先生同行,不料扬 突然被发现身患重病,不能出游,是为遗憾。我访OTTO,一来顺路,二来为老友沟通情况。 OTTO亦将他对老友的深情转嫁至我的身上,对我照护备至,甚至后来在柏林他儿子的家里 还主动做了我的房东。 因为会前时间不多,也因为柏林还会再见,我在杜市只停留了一天。但有了处事极严谨 的OTTO的引领,有他那专家级护理的、好用得让人自豪的自行车,还有另一位世界语者 驾车帮忙,我几乎遍游了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包括武汉人在这里的动物园内修筑的一片中 国园林,包括OTTO经常登车散步的森林和湖滨,包括杜市世界语者每周聚会的馆所。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在OTTO家中的卧室,它是与OTTO夫妇居住的公寓相邻而又分 开的一间阁楼,专为接待世界语来访者而设。客人一到,OTTO就奉上钥匙:这房间归你了。 里面非常雅致地布置了OTTO与世界语者往来的赠物和照片及世界语书籍。其中一张照片 是OTTO1992年拍下的我在扬宗琨家里与扬的家人的合影。 够了,柏林再见!我该去瓦尔斯泰因了,W-OTTO夫妇在等着我。俩OTTO为迎送我 的事通了电话。他俩认识。但却是通过武汉、通过我和扬宗琨认识的!1985年W-OTTO访 问武汉得到了D-OTTO的地址,决定回家时便访,以分享与武汉同道共同的友情。 W-OTTO夫妇访问中国的时候,刚学世界语不久。他们坦率地说:为旅游而“涉世”, 看看是否管用。他们凭借尚在结结巴巴阶段的世界语游遍了半个中国和东南亚。后来虽然我 们往来不多,但我知道他们一直没有放弃世界语。我想,他们的结论是:世界语管用!在武 汉和黄石,我亲历了他们与世界语者相处时的快乐,后来又收到他们回国后在当地报刊上发 表的夸赞中国、夸赞世界语的文章。世界语无疑是民间友好的垮塌不了的桥梁。 OTTO夫妇开车来到离瓦尔斯泰因不远的另一座城市的火车站接我,手里居然按世界语 的迎送传统执着一面绿星旗,显得十分引人注目。后来几天的相处向我证实,招摇过市、大 大方方地宣传世界语,这就是OTTO夫妇的风格。4年不见,他们长进多了,不但讲世界语 不再结结巴巴,组织世界语活动也十分在行。95年时,这里只有3名世界语者,现在正向 20名靠近,而且发展一个,成熟一个。计划参加柏林大会的就有7人。 OTTO夫妇还把他们世界语活动的范围扩大到国外。他们分别担任着一个叫做“好望” (BONA ESPERO)的世界语慈善组织的主席和秘书。这个组织是世界语者早年发起的“希 望工程”,它四出奔走募捐,以资助巴西山区的一处孤儿村,帮助那里的孩子学会生存学会 爱,学会交际学会世界语。瓦尔斯泰因的世界语者们为此事不遗余力,OTTO夫妇的世界语 启蒙教师业余耍魔术的收入捐上了,OTTO为报社写稿的稿费也全部入帐,日积月累,居然 给儿童村买下了一辆面包车。我在瓦尔斯泰因的时候,大家正为在柏林大会上作“好望”的 形象宣传做准备,忙得不亦乐乎,我也被感动参加折叠宣传品。当晚在OTTO夫妇家的阳 台面对花园的聚会,快乐而热烈。来了三家报社的记者,将世界语者聚会的照片登在次日的 报纸上。 OTTO在瓦尔斯泰因当了许多年教师。许多中年人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他有点神通广 大。第二天他带我参观当地据说是全欧洲最有名的啤酒厂,车到厂前,一面巨大的电子屏赫 然打出字幕:欢迎中国武汉的彭先生光临!那家啤酒厂老板的资本打入很多国家,也在 “好望”的公关之列。 喝着著名的“瓦尔斯泰因人”牌啤酒,我俨然一个“瓦尔斯泰因人“。和瓦尔斯泰因人 相处是很愉快的。7月31日,国际世界语大会报到的日子,我们分乘2辆轿车,向柏林进发! 柏林,推倒所有的界墙 柏林,是我这次欧洲之行的主要目的地。东西界墙倒塌十年之后,德国开始还都之际, 又是世纪之交,千年之交,人们选择柏林作为国际世界语大会的会址,可以说有着十分深刻 的含义。 世界语作为理想主义的产物,他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推广一种可用、好用的语言,更重要 的是通过中立语的使用,使人类社会达到人与人、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家之间互相理解、 平等和睦相处的境界,这种意旨,在当前全球一体化迅速成为潮流、同时霸权主义、包括语 言霸权主义也顺势滋生的今天,越来越成为全球有识之士的共识。 在我前半个月的行程中,所到之处,已经深感人类在语言问题上的困惑和无奈。一方面, 人们为相互阻隔的人类历史沿革积累下来的语言的丰富性叫好,也为其中的一些正被某些强 势语言挤灭而叫苦。另一方面,人们渴望有更便捷的语言交流,却找不到除了永无休止地彼 此翻译以外的更合适的方法。 单说一个欧盟,15个成员国,而且向东扩大已成定势,目前使用11种语言,以后每增 加一些国家,便势必增加若干语言。每种语言都得与其他语言双向翻译。其操作之累赘、支 出之冤枉何日可止!这里头,官方给老百姓转嫁了负担。而更频繁、更需自然的老百姓之间 的交流,能够带上数个语种的翻译吗? 在欧洲理事会,人们先入为主,选择了英语和法语作为“工作语言”,似乎相安无事。 但不久前,德国开始发难:不使用德语,恕不到场!德国有德国的道理:过去的德语, 是出马克思的语言(当然,也出了希特勒),如今的德国,是出马克的国家,此语此国,岂 能受此轻慢! 民族兴则语言兴,这是毋庸置疑的硬道理。当年“大英帝国”洋船洋教,将英语撒得满 地皆是,如今美利坚又用好来坞和“视窗”系列让其遍地开花。弄得天下臣民,人人呼“哈 罗”,个个道“拜拜”,惟恐趋之不疾,深怕落人之后。 无疑,英语和其他民族语言一样,是有用的语言、有功的语言,但它真的能够包打天下 吗?我怀疑。即使在美国天然盟友的欧盟,据我观察,也远非如此。出于民族自尊心和对本 民族语的珍爱,人们甚至有意识地抵制英语的“文化入侵”。商品的说明,道路的标识,用 英语并不常见。英语趋强趋弱的走向,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至于世界其他地方,学英语学得更费力,收效更见微。有学养的教授们,也未必敢说自 己的英语,就一定胜过美国街头的乞丐!语言优越与否,也犹如一道界墙,将富人穷人隔在 两边,让富者更富,穷人更穷! 回到往柏林进发的路上,路过一个地方,那里曾经有一道道闻名天下带电网的高墙,把 讲一样语言的同一民族分割了40余年。我们在它的遗址旁野餐、参观、拍照。OTTO用他 与他住前东德的表弟之间往来的趣闻轶事,向我形象解说手足分离的历史悲剧。一路的景观 也在发言。很明显,尽管自然条件相同,前东德(DDR)的发展却远远落在西部之后。统一 已有10年,西部和东部不知不觉中渐渐在融合,但新房子旧房子的痕迹还清晰可辨,翻修 的水泥道路还难以完全覆盖旧路的沥青,路上行驶的车辆还鱼龙混杂,可识东西。OTTO甚 至十分自信地对我说,让他在柏林与当地人交谈,他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谁曾经生活在东 德!看来,历史在人们心中筑就的暗墙还很难一下推倒。 世界语希望推倒所有界墙。一年一度的国际世界语大会为人类的宽容和解提供了范例。 从1905年开始,除了1914年和1940年至1946年因为世界大战被迫中断外,国际世界 语大会每年都如期轮流在世界各地的某座城市召开。与别的国际会议之间的最明显区别是无 须翻译。另外,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民间交流,无论职业、种族、国籍、党派、年龄、性别、 信仰,到此皆是同志和朋友。通常有来自数十国的几千名代表。今年,已经举会80余届的 国际大会将会址首次选在柏林,也只有在欧洲开始实现融合的今天才能作出如此安排。由于 柏林的那段屈辱的历史,人们绕开它已有多年。来自65个国家的2700余名代表终于聚到了 格兰登堡门下。德国总统欣然担任了大会的最高监护人。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及教科文组织总 干事和许多非政府组织发来贺电。在豪华的柏林国际会议中心,人们过节一般畅快地交流, 忘记了时间。在十几个以著名世界语前辈的名字命名的会议厅,不同专业的专家、学者和业 余爱好者平等交流,毫无挂碍。每天的晚会、音乐会等娱乐节目,各民族文化竞展风流,让 与会者陶醉忘归。 大会的盛况难以尽述。我用相机频频地留下一幕幕感人的镜头。 除了选择性地参加了几个专业会议,我会见了许多熟识或新交的朋友。从梅斯会议过来 的朋友,在会前访问途中认识的朋友,见了面总难免为我们小别后的重逢特别高兴。从大会 会场的约会板上,我时不时收到其他朋友约见我的信息,我也按例将信息写在小纸条上,交 给服务人员,然后将我的收信人的会号贴在约会板相应的区域。 有几个细节值得我记录为念。第一天,相识晚会前,在二楼会厅等待入场的半小时内, 我几乎碰齐了参加大会的扬宗琨的所有老朋友。赶快抓住机会合影。偌大会场,再聚齐果然 不易。这张照片后来给弥留病榻上的扬安慰不小。 相识晚会前,一位来自德国南部城市纽伦堡的满脸胡茬的小伙子找到我,说是受该市世 界语协会会长安妮女士之托,会后以车载我去南部。我们约定:闭幕式结束,约会板前见。 事实上,安妮女士也是受我的邀请人、靠近纽伦堡的城市埃朗根的BERNHARD MAURER 先生之托。我到埃朗根后,安妮女士还专门打电话给我,说是因为身在另外的城市,为不能 接待我而“抱歉”,欢迎我到纽伦堡做客。 会议第二天,又一位先生找到我,称大会LKK秘书长INA女士找我,说是为我安排了 住处。我恍然记起:会前的电子邮件中,INA曾答应为我在柏林找一位房东。她说我开口太 晚,柏林的世界语者几乎家家有客。她同时也承诺:来后再想办法。此事过去,我没再放在 心上。而且,我已经有OTTO父子在柏林接待。一切都被OTTO父子安排得井井有条。INA 这一找,倒令我惶恐起来,赶快跑到LKK办公室,向INA致谢,当场合影留念。 我知道大会组织工作千头万绪,她很忙,难得她还记得对我一素不相识中国人的承诺。 闭幕式上,INA代表LKK在主席台上接受鲜花致谢,我只能使劲鼓掌,为她出色的工 作叫好。 在《中国报道》杂志读者座谈会上,我正帮大家摄影,一对似曾相识的老年英国夫妇找 到我。互报家门,原来是十几年前有过书信交往的NAJBARO夫妇。此次,他们从大会手册 上发现我的名字,特意找来,有意重续前缘。 万事如意,只有一事忧心。我介绍一位英国年轻的世界语者DEMON到北京教书。带了 北京市市政府的邀请文件,准备到欧洲后寄往英国。谁知竟没有带上DEMEN的地址。回来 再寄,必定误事。正在着急,从英国来的IAN FANTOM找到我。他不仅是我网上笔友,也 是DEMON的近邻。赶忙修书一封,着他帮忙。DEMON现已到岗。 参加了世界语大会,你就会理解什么叫友谊,什么叫国际大家庭。 巴伐利亚的西门子们 如前所约,大会闭幕式一结束,我便来到约会板前与PIT碰上了头,匆匆地从WARSTEIN 的OTTO的车上将会间一直放在上面的冗余行李转到PIT的车上,然后又匆匆地与会前会 中熟识的朋友道别、合影,开始了我自己计划的会后旅游,从柏林往纽伦堡附近的埃朗根去。 PIT是“玩车一族”,他的爱车名POSCHE,在德国算得上“车迷”的宠物。“马自达” 玩腻了,PIT花掉一年的收入(约7万马克)更新了这辆二手POSCHE。火红的流线型车身, 趴在那儿仿佛点火就飞。时速可达250公里,比目前中国国内的高速列车的设计车速还快。 玩物就是玩物,放行李的空间不大,除司机外只能陪坐一人,所以我是PIT的EKSKLUZIVA 乘客。 因为柏林迁都,南下的高速公路在翻修扩宽,有时车速受到限制,PIT时不时地抱怨跑 得不来劲。他每开车一小时,便停车吸袋烟,我则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因为车速快, 车门一直是关着的。 透过车窗,德国中部的地形地貌犹如一道道数不完、看不够的风景线,蒙太奇一般收入 眼帘。虽然就整体而言,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座大花园,但驱车南下的过程, 仍然称得上是渐入佳境。它毕竟是在去往美丽的雪山阿尔卑斯的方向,毕竟是在去往有“欧 洲蓝色屋脊”之称的巴伐利亚森林的方向。随处可见的森林,确实是值得欧洲人骄傲的所在。 抢眼一望,欧洲四多:小车多,各色的饮料多,牵在手里的狗多,加上森林植被多。在称得 上城市的地方,几乎看不到暴露的土块。一位森林工程师曾告诉我,中国人每年花大价钱从 欧洲买走大量木材。当时,我漫然想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成语。我想,如果需要 十年就能做好的事情尚不能做好,何谈百年大计呢?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是对的。多栽树, 少生孩儿,把教育搞好。 提起巴伐利亚,PIT和我后来见到的德国佬们无不为能拥有“巴伐利亚人”的称谓而自 豪。也许除了森林,还因为它的黑啤酒,它的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还有它的西门子 (SIEMENS)等。 我首访的巴伐利亚小城埃朗根(ERLANGEN)正是闻名全球的西门子公司的所在。西 门子的产品有一半是从这里销出去的。战争期间,西门子害怕轰炸迁此。现在的西门子遍布 天下,但对于一座十万人左右的小城,西门子的存在就特别醒目了。那里甚至工作着不少的 中国人,或来自台港,或来自大陆。正宗或不正宗的中国餐馆就有好几家。人们甚至曾经惊 呼“中国人来了!”,担心会被抢了饭碗。中国人的勤劳和聪慧甚至使精明强干的德国人感到 “比美国人更具威胁”,只有靠友善和谨慎来化解误会,才能赢得当地人的信任。沟通,在 人际关系和国际关系中同样重要。 我在埃朗根的接待者BERNHARD MAURER先生正是西门子的资深员工,他从很年轻的 时候起就进厂,从住几人一间的单身宿舍到住一人一间的单身公寓,现在仍单身住着公司提 供给他的两居室。 MAURER和我是不久前在因特网上相识的,只几个回合的电子邮件,他便爽快地对我 发出了柏林会后访问埃朗根的邀请,并在市政厅去给我作了三个月的医疗担保。这在德国目 前严格控制对不发达国家签证的背景下,是需要勇气和信任的。他对我十分放心。 后来,虽然我的签证无须用上MAURER的邀请和担保,也有幸无缘去打扰德国的医疗 机构,但不辞遥远访问埃朗根,已在我的环游计划无疑,为此放弃好几座经典旅游城市的诱 惑。MAURER需要我去打破他留言簿上没有中国同道到访过的纪录,需要我的言行去丰富 他那因特网上已经十分精彩的“贵宾到访”网页,再远我也得去,此乃交游之道。 事实证明我不枉此行。MAURER是奇特的MAURER,埃朗根的世界语小组是奇特的小 组,在那里的聚会也是奇特的聚会。 当PIT和我找到MAURER的两居室时,他正在忙。两台电脑同时开,一台经常与因特 网连接着,大部分时候是在监看和下载着世界语方面的信息。另一台干挣钱的活儿:除了上 班做西门子的营销顾问,MAURER还兼职担任一些人士的社会保险之类的顾问,书柜顶上 成排成堆的文件夹大概是他多年劳动的记录。天气不热,但MAURER赤着臂膀,干得热火 朝天,胖胖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弹。工作狂,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MAURER迎接客人的方式似乎不那么火热。虽然拥抱,虽然请坐倒茶,接着却继续忙 乎他的工作。好像来家的不是客人而是家庭成员——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他言谈坦率得惊 人,虽然充满友善。比如,我习惯踱步,客厅太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揶揄道;彭先生 请坐,沙发和地板价钱一样!当我对他的一些招待习惯性地客套时,他仿佛一眼识破,毫不 客气地逼我:如果您说的是实话,请盯住我的眼睛!我只好认输。很快地,我习惯了、甚至 喜欢起他的坦率。唯一的不喜欢,是房间里太重的奶酪味。 埃朗根有不止一个世界语小组。MAURER当头的这个小组由4人组成,其中有3人是西 门子的员工,且称“西门子小组”。而且3位西门子清一色单身,虽然除MAURER是“老童 生”外,另二位都有过婚史。非西门子的MANFRED先生则儿女双全。 西门子小组的成员自然形成的分工非常有趣。MAURER语言水平较高,负责对外联络 和全盘协调,ERVENO秉性节俭勤快,负责烹饪食物,MANFRED负责开车迎送,另一位则 负责为客人作旅行规划,能根据客人行程要求数秒钟内从电脑中索取详细安排。4个人的目 标完全一致:让到访的客人对埃朗根、对西门子留下深刻良好的印象。 我对那里的印象自然符合了他们的预期。该看的地方都看了,包括街头的摇滚表演。最 令人难忘的是,那天傍晚的世界语者们的相聚竟然是又一次的国际聚会。除了我和西门子小 组,PIT以及另一位住纽伦堡的FRANK携开车旅德的法国同道如约前来,还有在附近一座 小城作短期访问的一位立陶宛女世界语者,和西门子们很熟,也来相聚。一时杯盏交错,居 室嫌小,良宵嫌短,大家谈得十分开心,不知有汉。立陶宛女次日又专程留下陪我,都是身 在异乡为异客,居然乐不思蜀,仿佛世界公民也。 从埃朗根,我又一次尝试暂时离开世界语圈,独自花5马克乘火车往纽伦堡 (NURNBERG)游了一日。纽伦堡的世界语活动历史有111年,那里曾诞生世界第一家世 界语组织,现在,除了PIT,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好的世界语同道。只要我翻开世界语的地 址簿,拨个电话,就会有人来陪。但我没有惊动他们。也许我希望饱受款待之后再度地享受 孤独,好歹也给我那蹩脚的英语一点用武之地。就象那天在柏林格兰登堡门前的森林旁边, 就着啤酒,独卧木椅,远远地看傍晚的人与车匆匆而过。没有人会打扰您,除非您有求于人。 这便是“文明人”的作派:看似冷漠,那是尊重您的隐私;当您遇事相求,他们会热情有加。 如果问路,您断然能够得到令您满意的指点。 纽伦堡最可看的是它那被城墙围住的旧城。登上城后那座立有古堡群的小山,你能一眼 收尽旧城风光。小巧精致,古色古香,仿佛童话王国,这就是纽伦堡给人的感觉。当一群小 学生冒着蒙蒙细雨在城墙上游走时,我的这种童话感觉完全被定格下来。老房子是无价之 宝。不光纽伦堡,在整个欧洲,为了积累文化、保留传统,人们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所谓门 脸,是不允许随便拆的。我亲眼看见多处改建中的建筑,其他部分拆了,正面的厚墙还立在 原地,等着与新房对接。不象咱武汉的那座俄罗斯风格的展览馆,说炸就炸。 闲话打住。总之,埃朗根-纽伦堡之行,原以为只是我柏林之后归心似箭的情绪背景上 的一次点缀,不料竟也成了我的整个欧洲之旅的一段华彩。禁不住套用了我的美国朋友 JAKOBO发感叹时的一句口头禅:KIA MONDO!KIA LINGVO! 尾声: 白天懂得了夜里的黑 本来,PIT计划再以POSCHE车载我,长驱千里,赴法国北部海滩观日蚀,但天公不作 美,天气预报说,8月11日法德大部分地区是阴天,而日蚀带往东南延伸的匈牙利则十分 晴朗。PIT不无歉意地对我说,他决定去匈牙利。除了迷车,他还是个天文迷,不愿错过百 年奇观。要知道,下一轮到欧洲的日全蚀要等到2088年。有几个活人有那分耐心? 我不是天文迷,但异国他乡偶遇奇观似乎更浪漫。所以,在柏林大会,我特地挤进一个 由世界语者天文学家专门介绍演示本次日蚀资料的分会场,对欣赏日全蚀作了知识的预备。 现在PIT背道而驰,我又必须按计划准时回巴黎。因此,另一位E友提出驾车陪我去斯图加 特观看,我也不敢答应。唯一的选择是乘火车。我查了查西门子小组的计划员打印给我的计 划表,11日正午时分,大概车到法德边界城市斯特拉斯堡时,当是太阳被月亮完全遮住的 时刻。按天文学家的介绍,那个时刻在那个地方约持续半分钟。真正的白驹过隙!如果是彻 底的阴雨天,或者乌云作祟,那就只好失之交臂、难与日月三点连线了。一切靠老天爷的安 排。 11日大清早,MANFRED驱车送我从纽伦堡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我在欧洲第一次尝到挤车的滋味,因为有不少人为观日蚀,乘1个小时火车,到斯图加 特去碰运气。那1小时,我与身边的人攀谈,集中感受了欧洲人世纪末的但并非颓丧的情绪。 厄运大十字也好,地球爆炸也罢,人们只是心态平静地等待着仿佛注定将要发生的一切。 是的,宇宙太大了,人们不可能完全征服自然。不破坏它就足够。 沿途,乘车人不停地引颈外探,深怕漏看了什么。而车外路边的房屋顶上也聚满了好奇 的人们。光天化日,城市的街道和楼群,早早地开了路灯,准备为白天的黑夜照明。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中午12点半左右,经过几个小时揣测幻变不定的天气的忐忑 之后,揭开阴霾的时刻到来了。涌动的乌云居然善解人意地让日月双星时不时地露出笑脸。 人们兴奋得骚动起来,纷纷戴上预先得到的简易观测眼镜。我没有那玩意儿,情急之中 扯出相机胶卷的片头,蒙住眼睛,一样管用!那么多人虔诚地仰望,那么多张幸福的脸,崔 健的歌词一下浮到嘴边: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的双眼,你问我看到什么,我说我看到幸福。 还有一首现代诗,状述向日葵:年轻时仰起脸庞跟着太阳转,成熟后垂头沉思注目大地。太 阳多么伟大,给万物以生命,虽然也能把万物烤焦。但月亮凭着微弱之躯,不也把太阳挡住 了片刻吗? 懂了懂了,白天懂得了夜里的黑。月亮是无意的,太阳也是无意的。洪水是无意的。即 使有厄运大十字,那也是无意的。只有原子弹是有意的,法轮功是有意的,贪污腐败是有意 的。而偶像崇拜,介于有意和无意之间。当我期待看到没看到过的日全蚀的时候,心跳是砰 砰的,与列车员报“巴登-巴登”这个站名以及火车奔跑的节拍,和成一首三重奏,那是十 分动人的。当一切新奇归于平静,我的心也同归于静。 巴黎快到了。MARC NOULIN在等着我,回到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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